第1章
三生结缘,却是,一夕将灭。
在那满是珠玉的株树之下,但见一绿衣黄衫的神女,呆呆的拿着把玉笛坐在树下,满身落满了株树的落叶,好似,是不知年月的等了许久一般。
“不要等了,他不会来的”,一句淡然无情的话,打破了此地的宁静,简兮微微的抬起头,这声音,她是熟悉,可这般冷漠的语气,却是她未曾听过的,等等,听他这话,是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思及此处,简兮一个晃身便是到了司命的面前:“……司命,怎么,你知道些什么,我在这等了三天了筠清那家伙不是放我鸽子吧,不是说有事情和我说的吗,又逗我玩儿?”
司命看着眼前这个带着些傻气的女子,怎么说呢,这天上众人,他在乎的,只有她一人,可是,这红尘历劫,本是她自己惹出来的祸,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却是跑来这株树下,等那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人,他该怎么和她说,是直言相告,还是,“……他,不会来了”。
话音甫落,远远的又听到了有人在叫着简兮的名字:“简兮!”
简兮偏过头去,那蓝衣越飘越近,直到清晰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辰宿,你怎么来了!”
辰宿见司命也在,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你也在这儿?”
司命见着他,亦是如此,“刚到,太泉君安好”。
在向司命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原本打算缓缓将事情告诉简兮的辰宿当场表示,若是这个护妹狂魔在这里,想来,简兮怕是见不到那人最后一面了,“嗯,简兮,筠清出事了”。
简兮手中的玉笛悄然滑落:“什么!”
辰宿看了眼司命那冷得可以冻死人的表情之后,拉着简兮,便是准备离开此地诛仙台去:“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你先随我去诛仙台!”
二人准备离开之时,司命衣袖一扫,一阵狂风将株树吹得泠泠作响,“她不能去”。
辰宿看了看还处在呆滞状态的简兮,心中不由一紧,不想让她见那人的心情,他与司命一般,可是,他不想到了最后,她,恨自己,“司命,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可,不要让她恨你”。
简兮脑海中灵光一闪,诛仙台,为什么要去诛仙台,不是说好了在株树下等着他,他有事情要告诉自己的吗,难道,真的是出事了,可是不可能啊,他可是天界数一数二的上神,虽然很闲,不过,也不能因此把他弄上诛仙台的啊,话说若是这样算来,那自己这个天天不务正业的上生星君不该才是最该被罚的那个人才是吗:“你们这话,诛仙台,他真的出事了!”
话音甫落,辰宿原本紧紧抓住的那只手,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好似是化成了一阵风飘走了一般,株树前,只剩下这剩下司命一声声带着似愤怒似紧张的呼唤:“小兮!”简兮赶到诛仙台的时候,只见诛仙台前左三层右三层的围了很多人,她悄然的挤进平人群之中,看着被缚诛仙台上的那个白衣飘飘风华依旧的男子。
东华帝君在安排好一切之后便是早早的离开了,或许是不愿意见到自己最喜爱的仙人,落得这般田地吧。现在在场的大神,便是只有与简兮差不多时间赶到的西王母了。
王母上前,看着眼前之人,以往威严的模样,也不由得一怔:“筠清上仙,你,何至于此啊!”
筠清缓缓的睁开眼睛,眼中,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好似是知道自己要遭此劫一般,那般的淡然无恋,却是让简兮,心痛难当。
朱唇轻启,却是风轻云淡,无所畏惧,“呵呵,仙人,吾不知是作了多长时间了,如今,一夕堕仙,到在吾预料之中,你们便是看着办吧”,说完,筠清又缓缓的闭上了眼,好似是在静候最后那道雷霆的来临。
台下众人见状,皆是唏嘘不已,“我说啊,都是上生的错,要不是她,哼……”
这人话还没说完,隔壁一同讨论的人却是眼神一尖,真真是好巧不巧,这天界的那个混世小魔王还就站在他们身旁,话说,她什么时候来的!
“快别说了!”
说话被别人打断,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特别是在自己说得正起劲的时候,“怎么”,一偏头,那人心中却是大惊,天哪,这下好了,本来议论上仙就是大过,这还被本人听到了,是要死的节奏啊:“上生星君!”
简兮看着二人,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凛冽:“说!”
二人被这浅浅的一句话吓得差点没尿裤子,不是说这上生星君是最喜玩闹的人吗,怎么会有这般骇人的气势,像是要吃人一般啊,二人你推我搡之后,便是心有余悸的将自己所知之事道来,“……是,那个,筠清上仙红尘历劫归来之后,好似是由于心结,堕,堕仙了”。
堕仙!在简兮听到这二字之事,有些事情,突然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他要和自己说的事,莫不是,“……”。
二人见简兮愣在了原地,便是跐溜一下跑开了。
就在此时,辰宿与司命亦是赶来了此处,辰宿一眼便是找到了在人群之中呆滞的简兮,看着众人便是出言呵斥道:“这么多人,都不用做事的吗。”
众人见来者是太泉君,便是纷纷低头施礼,“太泉君”。
辰宿微微点点头,之后,挥了挥手,便是示意众人退下,“都散了吧”。
众人散去之后,辰宿快步走到简兮身边,才刚想开口,简兮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辰,辰宿,真的,是我害了他吗?”
台上原本紧闭双眼之人,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在场三人一震,“呵呵,不是你”。
司命看了看想上台的简兮,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他操心,也罢,她长大了,很多事情,是该她自己拿主意了,没说一句话,便是转身离开了。
“……你去和他聊会儿吧,帝君那里我说过了,看守的也被我灌醉了”,说话间,辰宿还给了简兮一个宽心的笑,然而,这笑中的无奈与痛楚,怕是只有台上的筠清能看的见的吧。
“多谢”,话音甫落,方才还在犹豫的脚步,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一步一步,那个人的面容,渐渐在眼前变得清晰。
只是,待二人之间,只余三步之遥之时,那剩余的几步,她却是再也迈不出去,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人,想到的,却是拿合该在天上人间,逍遥无穷的上神,“……”。
筠清看简兮的眼神,便是知晓她此刻在想什么,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也怪不得她,“怎么,见我这样子怎么不调侃几句,这可不是我认识的简兮”。
简兮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抬头,却是一脸嫌弃他的样子,“我也想,只是,不知从哪里开始”,话音甫落,便是缓缓走在他身边,靠着他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像是以前一样,看了会儿那自由自在不被约束的云彩翻覆:“我说,与我有关吗?你说过等回来,要和我说的事是什么?”
筠清嘴角一扬,那件事啊,说也罢,不说,也好:“重要吗?”
简兮挥拳,本来是想打他来着,结果,手方扬起,却是怎么都会不出去,最后,那拳头却是砸到了自己腿上,那模样,好似是个在街上与夫君吵架最后吵输了的怨妇一般:“你又骗我!”
筠清周身被缚,要是可以的话,他倒还真的想在抱抱这个傻丫头,哪怕那些话他筠清没有对简兮说过,可是,这三世轮回,也是足够了,起码,现在的他,不后悔这一切便是了:“呵呵,小傻瓜,对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场景吗?”
简兮扶额,记忆却好似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初见时,那琼花林中纷繁飘落的花瓣,那一袭白衣手执玉笛的清俊男子,“记得,自然记得,我记得啊,嗯,那时候你身边跟着一只很丑的鸟,我还大言不惭的出言挑战你来着”。筠清看着简兮笑了笑,是了,第一次见的时候,她,算是踏歌而来吧,从未想过在这天界之中,能与自己笛声想和的人,居然是有混世魔王称号的上生,“是啊,当时我还在想,怎么有这么粗枝大叶的仙子,这战书都下了居然不问问我是什么人,实在是”。
简兮一愣,是哦,好像当时真的没问来着,怎么办,想起来还有些丢人啊:“哼,一时忘了不行啊!”
“自然可以,不过,最后,那棋局,你我,始终是没分出个输赢”
株树下的棋局,最后的那局,他们下了个平局。那,这天界三世的赌局,他们,又是谁胜谁负呢,“你说,这棋局引起的这三世的情劫,你我,到底,谁输谁赢”,说完,简兮头微微一侧,却是四目相对。
筠清看着她的面容,只想将这张脸,死死的刻在脑海之中,他唯一怕的,就是诛去仙骨之后,自己会忘了这个人,忘了,这张脸:“……或许,这一次,赢的人,是你。”
一直在二人心中之中那道浅浅的隔膜,在此刻,突然开始崩碎:“……!”
筠清抬头,头顶上的云层,开始翻动起来,“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堕仙吗,我现在告诉你,只因相由心生,一念,成魔”。
鬼使神差的,简兮也不知为何会有此一问,带问出口的时候,已经收不回来了,她想听他说,可是,她更怕,这,便是害他如此这般的原因:“心,魔?你的心魔,是什么?”
筠清将头往简兮这般微微依靠,额头相抵,是了,她现在还好好的,有辰宿和司命在,她之后,也会好好的,“……走吧,简兮,该走了,我也,该走了”。
简兮猛然抬头:“……怎么会,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的吗!”
筠清看着头上那变得漆黑无比的天,突然开始慌乱了起来,算起来是还有一段时间的,可是,现在看来,连老天都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了:“走吧,再呆在这里,连我也没办法保护你的安全,速速离去!”
筠清周身灵力一扫便是将简兮远远的推开了,简兮一个刹车,又往他那冲了过去:“我不要!”
因为不安而返回的辰宿和司命,在见诛仙台即将启动,简兮却还是在台上乱窜之时,心中猛然一惊:“什么!”
司命更是对着简兮大声吼道:“简兮,你发什么疯,还不出来!”
简兮没有回头,她不要,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一次,她只想和这个人在一起,好不容易遇上了,她不要就这样放弃:“司命,反正我就是任性惯了,这次,你还是拉不走我!筠清,我告诉你,老娘这辈子反正是和你杠上了,说好了的,回来你是要和我告白的,你就这么死了,我上哪里听去,这辈子还没人和我说过,你要成魔,我陪你,你要入地狱,我还跟着你,这一次,你跑不掉了!”
筠清低头看了眼那紧紧抱住自己不愿放手的人,眼神一冷,他不能让她和自己一起死,绝对不能;“……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这诛仙台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兮儿,听我说,乖乖离开,辰宿,还有司命,他们会代我照顾你,你,你就当从没见过我!”
简兮微微的放开了手,就在筠清以为自己的话起了那么点作用之时,但见简兮双手结阵,竟是试图打碎束缚自己的锁链:“你做什么!”
简兮才懒得理他,不是说好了当没见过他嘛,好啊,她现在就照办:“你管我,你谁啊,我们认识吗,姐姐我可是天界有名的瘟神,我要做的事情,谁拦得住!”
话音方落,远处便是响起了东华帝君略带愤怒的声音:“吾拦得住!”
司命与辰宿面面相觑,他们怎么回来了:“王母,帝君!”
王母就知道,这个小魔头,绝对不会好好的呆着,他们答应了筠清不会动她,这下子,可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怨不得他们:“上生,还不速速离去!”
简兮嫌弃的看了眼王母,很好,她其实很早之前就想给她翻个白眼来着,奈何一直没机会啊:“哼,你们以为我傻啊,这诛仙台一旦启动,外界根本就没办法阻拦,有本事你们进来拉我啊!”
简兮汇聚周身法力,但听“轰”的一声,这锁链还真的给她解开了,筠清噗通跪倒在地,他的法力已尽数散尽,这下,可是真的要和简兮死在一切了,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学乖一点啊!
东华帝君见此,顿时震怒,这千万年了,他还没见过想=像她这般放肆的人:“放肆!”
简兮艰难的扶筠清坐下,头顶之上,雷声轰鸣,狂风骤来:“不让我放肆我也放肆多回了,还怕这一次吗!”
“轰隆隆”,那一声声的雷鸣,是冥界的催命符,带雷霆降下,诛仙台上,什么,都不会留下:“简兮,你就听一次话吧!”
“你不是说要我当做没见过你吗,我做得很好,不是吗,啊啊啊”,话音甫落,第一道雷霆,已然降下,简兮一个纵身便是将筠清护在了身下,硬生生的扛下了。
筠清心中一紧,不可以,不可以,她绝对不能出事,绝对不能:“你快点给我走啊!”
简兮蹲下之时,脸上白得瘆人,虽然气息紊乱,可是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我,拒,绝。筠清,你的心魔是什么,我想,我或许知道,那,我心中的魔障,你又了解几分,我最后再说一次,你若要堕仙,我便陪你,若要从此化归烟云,我,陪你。这一次,你休想再扔下我一个人!”
筠清闻言之时,心中的喜,难以言喻,悲亦如是,罢了,她不愿离去,那,他们便是一道吧,艰难的站起身来,筠清,不再劝她离开。有些话,哪怕不说,现在,也早已了然于心:“……兮儿,好,那,我们便是一同归去吧!”二人相拥而立,头顶之上,紫色雷霆终是汹涌而至,“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能与君相伴,我,甘之如饴”,“我,亦如是。”
……
雷霆撤去,天空咋晴,诛仙台上空无一物,好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余台下,静默不语的两个仙人。
在司命手中的天书中,曾有过这样一段的记录:天界上神筠清,南斗天机上生星君,视天界法纪于无物,后于诛仙台同殁,天地,再无此二人。
只不过,那只是书典之上的记载,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来,也只有当时在场的人知晓吧。
三百年前的一场未辩输赢的棋局,天上一群好似无事可做的仙人们,月老手中那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红线,是这三百年中,三世情劫的之由,三百年后,或许,世人早已忘记了那叫筠清的清俊上仙,早已忘记了那个调皮捣蛋不务正业却又实打实是个才女的上生星君。
对这身处其中的人来说,一切,看似结束,实则,才刚刚开始,三百年前的那段记忆,不是简单的说遗忘,就能忘得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