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中杀人
鸠杰永远无法忘记那年冬天发生的那件事,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是他无数次梦魇的来源。
鸠杰从小在沈城长大,位于北方的这座省会城市,每一年的冬天都很冷,这一年也不例外。
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子俩相依为命,鸠父一直没有续弦,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过。
这一天晚饭过后,他独自在房间里温习功课,这时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被慢慢推开,露出鸠父的半个身子。
鸠杰在做功课的时候,父亲从来都不打扰,他知道这次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打扰你了吗?”鸠父问。
鸠父名叫鸠明山,是一所大学的心理学教授,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文人的儒雅和来自内心深处的稳重与从容。
鸠杰虽然正值男孩子的叛逆期,但对于父亲,他一向都非常敬重。
“没有,”鸠杰笑着问:“有事儿?”
“恩,和你说点事儿。”
说着,鸠父缓缓走进来,在他旁边的床沿坐下。
鸠杰转动椅子,正面朝向父亲,从他的神情上,他预感到可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儿子,下面我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要认真听好。”鸠父表情严肃的说。
仿佛被对方的情绪传染,鸠杰收敛起笑容,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鸠父轻咬嘴唇,沉吟片刻,努力在斟酌自己的措辞,然后缓缓开口说:“儿子……我……唉……”
鸠父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愧疚和无奈。
他的欲言又止把鸠杰彻底弄懵了,鸠杰傻傻的盯着父亲,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也罢,多说无益,”鸠父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信封,停在鸠杰眼前,问:“看见这个信封了吗?”
“啊,怎么了?”鸠杰怔怔的反问。
“这个信封我会放在我的床头,如果明天早晨它还在,你就打开它,我要说的话全在里面,明白了吗?”
“明白了,但是……”鸠杰挠挠头说:“为什么现在不能看?干嘛非得等到明天早上?”
“不要问那么多,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着,鸠父站起身,拍了下儿子的肩膀,说:“好了,没别的事了,你继续吧,我走了。”
鸠杰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父亲这突然闹的是哪一出?
鸠父走到房门外,回头瞥了鸠杰一眼,那眼神中满是痛惜与不舍,一时间竟看的鸠杰愣住了。
然后鸠父慢慢转回头,轻轻带上了房门。
鸠父走后,鸠杰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知道父亲不是故弄玄虚的人,他刚才这么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偏偏又不肯说,吊的鸠杰抓耳挠腮,心中烦乱不堪。
经过这件事,鸠杰满脑子都是父亲手中的那个信封,心烦意乱,再也无心做功课了,他便早早的洗漱,上床睡觉了。
这一夜,鸠杰睡的很不好,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情景清晰无比,即使多年后回想,当时梦中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那是在一片无垠的草原上,白云朵朵,风和日丽。
鸠杰打眼远眺,发现父亲正站在远处,背对着自己。
他向父亲跑去,可刚跑了两步,在父亲的脚边突然长出一棵大树,那大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转眼间已经大的遮云蔽日,仿佛将整个天空都遮挡下来。
在这大树的遮蔽之下,天地间突然一片昏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而这时,在父亲的另一边,从地下缓缓钻出一只巨大的黑虫,该黑虫长近十米,主体粗壮,每一节身子都有两只黑爪,仿佛一只巨大无比的蜈蚣。
黑虫将鸠父紧紧缠绕,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鸠杰被这情景吓坏了,他冲父亲疯狂的大喊,可不论他如何叫喊,父亲都充耳不闻,始终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在这一片天昏地暗中,巨大的黑虫猛地仰起头,嘶吼一声,将鸠父整个人吞了下去。
见此情景,鸠杰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彻底惊呆了!
黑虫吞下鸠父后余势未收,扭动巨大的身躯疾速向鸠杰冲了过来,转眼间已到近前,它在鸠杰面前人立起来,虫头满是锯齿的大口张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刮的鸠杰须发俱张,衣带猎猎作响。
鸠杰的心在这一瞬间完全被恐惧攫紧了,内心的恐惧与绝望喷涌而来,仿佛把他整个人推进了无尽的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人,那人双手捧着一只红瓶,高举过顶。
就在黑虫扑向鸠杰的那一刻,红瓶中突然射出一道金光,那金光在空中炸开,化作一团巨大无比的骄阳,炽烈的阳光瞬间驱走了无边的黑暗,那颗遮天蔽日的大树在金光的照射下土崩瓦解,消逝的速度比它之前成长的速度还快。
而那只穷凶极恶的黑虫在金光的刺激下痛嘶一声,便钻入地下,眨眼间不见了。
这一下变故来的突然,等鸠杰回过神来的时候,草原上已经恢复了原来平和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鸠父已经不见了。
鸠杰惊魂未定,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中年人,问:“你是谁?刚才是怎么回事?”
“有人想杀你,而我,刚刚救了你。”那人淡淡的说。
“那我老爸呢?”鸠杰急忙问。
那人缓缓摇头,无奈的说:“对不起,我只能救一个。”
鸠杰闻听这话,整个人如坠冰窖,瞬间怔住了。
北方冬天的夜很长,到了早上六点多钟,大地依旧昏沉。
鸠杰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正是早上6点半,外面天还黑着,卧室里一片昏暗。
他定了定神,梦中发生的事情太过逼真,那紧张和绝望的情绪始终裹挟着他,几乎让他相信那一切就是真的。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他心有余悸的对自己说。
一会儿还要上学,鸠杰睡意全无,便起身下了床。
但梦中发生的事情始终缠绕在他心头,如挥之不去的黑暗阴霾。
他来到父亲的卧室门前,轻轻推开门,悄悄探头进去,心中忍不住“砰砰”直跳。
天还没亮,卧室里又关着灯,等鸠杰适应了房间中昏暗的光线,才渐渐看清里面的情形。
父亲躺在床上,睡的很沉,一动不动,与往常一样。
鸠杰长长松了一口气,暗自说:“梦终究是梦,怎么能当真呢?自己真特么傻!”
他正要转身离开,眼角余光隐约瞥见床头柜上平躺着一个白色信封。
他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昨晚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柜前,轻轻拿起了那个信封。
信封很轻很薄,鸠杰打开它,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因为房间的光线很暗,信纸上的内容看不清楚。
鸠杰悄悄退出卧室,来到客厅,打开灯,仔细读了起来:
“儿子,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我失败了。不要悲伤,凡人皆有一死。我并不畏死,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去见你的妈妈了,但是你的路还很长,你要坚强的活下去!”
“不要问为什么,你的年龄还小,很多事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等你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这几天会有一个自称是罗懿德的中年男人来找你,跟着他走,他会安排你的一切的。”
“我亲爱的儿子,不能陪你走完余下的人生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也许你会伤心,会疑惑,会不甘,会愤怒,但有一点你无须怀疑,我永远爱你!”
“对不起,原谅我。”
鸠父留下的这封信内容并不长,只寥寥几语,却看得鸠杰惊心动魄,整个人仿佛裸身置于极寒,浑身的血液都降到了冰点。
鸠杰的双手仿佛被这封信纸牢牢粘住一般,紧盯着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敢相信眼中看到的这一切。
然后他猛地抬起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
这不是在做梦,这特么的为什么不是在做梦?
鸠杰丢掉了信纸,失魂落魄的来到了父亲的卧室。
沈城冬天的夜很漫长,直到此刻,太阳才勉强从地平线下探出头,但黎明那微弱的光线根本无法刺透那厚重的窗帘,卧室内依旧一片昏暗。
鸠杰哆哆嗦嗦的走到父亲床边,他慢慢的伸出一只手,那只手颤抖的就像是一个帕金森患者。
他把手搭在父亲的手腕上,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对鸠杰而言,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已经静止了,全世界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空白。
这不会是真的。
这一切一定是个玩笑。
我艹你大爷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鸠杰永远都不会忘。
他在父亲冰冷的手腕上,没有感觉到任何脉搏的跳动。
鸠杰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
能感觉到的只有那冰冷的手腕,和无尽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