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旅行(一)分手旅行(一)谭肖说有的伴郎是为了凸显新郎,而有的伴郎则纯粹是为了撑场面的,前者可以稍微有点对不起观众,但后者必须低调华丽,且气宇轩昂,而我,就是他说的后者。他这样讲显然是为了恭维我,但我很受用。我知道伴郎这活我又得干一次了,而且作为宿舍唯一没解决个人问题的我,也没资格拒绝这样的要求。
婚礼在杭州,不在长春老家。这浑小子倒插门,嫁进了豪门。借着他的光,我住了几晚的总统套间、坐了几天的宾利,安安静静地享受了一次假期。
婚礼当天下着雨,我们出行虽然受影响,但也没有耽误吉时。开到郊区,车队驶入别墅区,同来的兄弟们都觉得谭肖这辈子算是安稳了。他下半生的任务就是享受生活,给辛苦奋斗的哥几个打打样子。我们得努力奋斗,争取以后的生活也照这个标准来。
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我们刚进到屋里就傻眼了。新娘家一共三层,我们撞门得撞三次,先不说红包够不够,体力上就是个问题。大家拿出了大学时玩游戏组团打怪的气势,先制订计划,再具体布置。谁去谈判吸引注意、谁冲锋在前,一锤定音,我们分工好以后一路过关斩将,直接破掉两层。
眼看着到了第三层,新娘近在咫尺时,我们却怎么也破不掉这最后一层门了。里面和我们谈判的是其中的一个伴娘,言辞犀利,寸土不让。我们想让她开个门递红包,她让我们转支付宝,我们说纸钱才有诚意,她说大喜的日子提纸钱不吉利。
最后,新郎大出血掏出十张“毛爷爷”,我们把握住了一个门缝的机会一起用力,硬是把门撞开了。确切地说,是撞坏了。我们推着被我们撞下来的门,成直角倒入房间内。人群一拥而入,我好不容易从人堆里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就看见了她——聪明的伴娘,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阿醒。
就像谭肖说的,有的伴郎是为了凸显新郎,而有的伴郎则纯粹是为了撑场面的。我想阿醒就是来撑场面的那种伴娘,她漂亮、聪明,也得体,知道什么时候该帮着新娘忙活,也知道什么时候低下头,故意让自己退到后面去。伴郎和伴娘之间也会有一些配合,比如送递婚戒、撒花、敬酒,我一直跟在谭肖后面,而阿醒也一直跟在新娘后面。她拿捏着所有事情的尺寸,自然地帮忙、圆场,舒服得好像是职业伴娘一样。
婚礼结束后,谭肖陪着岳丈招呼那些各行各业的领导、老总,没空搭理我们。虽然心里不爽,但是我们都很理解,毕竟人在豪门身不由己。最后,兄弟们拉着伴娘一起去外面喝酒。席间,我们玩游戏,我老是针对那个聪明的伴娘,那时我已经知道她叫阿醒。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我对她有意思,大家就故意撮合我们俩。喝到最后,我们人仰马翻,互相搀扶着往酒店走。我背着阿醒,她在我背上唱歌。
回到酒店后,我把阿醒丢在床上,就爬到另外一张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两个人对着发了一会儿呆,尴尬地洗漱出门找各自的朋友吃早餐。这个时候,已经很难再向大家解释什么了,越是狡辩,越是有嫌疑。只有我们俩知道,一整夜我们只是睡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那一晚,我中途醒过一次。回来的时候睡得急,趴着就睡着了,时间久了,我觉得呼吸困难,挣扎着醒来就看见隔壁床的阿醒。月光照进来,洒在床单上,沿着阿醒的身体描出一条好看的线。她睡得很沉,就好像对旁边的人有过分的信任。我不知道哪来的感觉,忽然一点杂念也没有,只是想这样看着她睡,睡多久都好。看着看着,我就又睡着了,还是同一个姿势,仿佛没有醒过。
后来,阿醒告诉我,中间她也醒过一次,看见我以后也没有惊讶,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倒是为自己的淡定小惶恐了一会儿。她还仔细想了一会儿,想白天和我的配合,晚上我背她回来的这一路,一个陌生人能给自己这样踏实的感觉,确实挺难得的。
就好像惺惺相惜的两个人,总要错开注视和态度,用直觉和余光彼此关心着。
宿醉以后,大家几乎默认了我们是一对儿。出去玩,我们俩坐一辆车,划船我和阿醒也在一组,无论干什么我们都是一对儿。我表面上看起来很无奈,但是心里却有些欣喜,让我更高兴的是阿醒也没有抵触,也随着大家的意思。
我们在杭州游湖、看塔,还去了西溪湿地。玩到晚上回了酒店,阿醒忽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要我上楼去。我到了她的房间,心想着要是两个人在阳台里荡秋千、看楼下的行人该多好。好像一切都设定好的一样,那里刚好有个阳台,也刚好有个双人座的秋千,我俩坐在上面晃来晃去。阿醒忽然问我,哪一天回深圳。我说后天就回了,反问她什么时间回青岛。阿醒说也差不多那个时候,我们对了对机票的时间,只相差两个小时。
好像有什么忽然被收紧了一样,我们都不说话,只是拿着对方的手机,看着电子机票的时间,想着接下来该聊点什么话题。
就那么发愣的一会儿工夫,我对阿醒说,要不我们去周边看看吧。阿醒举着她的手机,上面是乌镇的旅游指南,原来她已经在查了。我们又一次巧合般地达成了默契,因为这种默契,我多生出许多快乐,让我近乎感动一般的、久违的快乐。
第二天,我们一起坐客车去了乌镇。那天不是假期,也错开了周末,游区没有太多人。我们走街串巷,从各种缝隙里挖出一点闲散的时光,有点度假的错觉。到了晚上,我们在西栅的一个大院里,看放映机投射在墙上的老电影,两个人的长椅摆了几排。放映的师傅就在我们身后摇啊摇,偶尔机器照在人身上,一个影子就印在了墙上,有人下意识地躲了躲,电影就继续。
我和阿醒就坐在长椅上,我看着地上我们重合的影子忽然觉得特别温馨。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没有和一个喜欢的人这样靠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靠着。想着想着,我就往阿醒的方向蹭了蹭。她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转了回去。我继续蹭,重量就全都倒向了阿醒的一边。蹭着蹭着,只听阿醒“哎呀”一声,我们俩朝着一边摔了下去。
起来后,我特别愧疚,但是阿醒什么也没有说,拉着我重新坐好。这一次,我们都坐在了长椅的中间,靠得比刚才还要近。老胶片电影一闪一闪,那时我总觉得我们俩就应该像那些老胶片一样,把故事放平,悄悄地重合,静静地诉说。
那天晚上,我们还是一个房间,两张床,脸对着脸。不知道谁先睡着的,也不知道后来谁醒了,一晚上的觉都让我们睡碎了,做了几个电视剧连续梦,醒来看见彼此,还都不觉得这一切是真的。
早上我们醒来后,简单地洗漱完就一起回了杭州直奔机场。路上,司机开得飞快,我心里又急又喜,想要逃避分离,希望告别快一点,我们都来不及难过,但又害怕分离以后再也没有分离。领完登机牌,我就开始了。去安检的那段路,我右手推着行李,左手在身后掐着自己的大腿往前蹭。我想起小时候拿着成绩单去见父母,或者去老师办公室。总之,我承认我了,因为这种感觉让我意识到,我将要失去的,它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一起过安检,我先登机,阿醒在廊桥门口,把自己的指纹录进我的手机,然后拥抱了我一下,突然就把我的行李箱推进了廊桥。箱子沿着廊桥的斜坡一路孤单地滑下去,我一边追行李,一边回头看阿醒。恍惚中,我好像看见她的眼泪沿着颧骨滑到了嘴角,又流到下巴尖,然后我就不敢看了,只能麻木地往机舱里走。
后来,我问她那时为什么哭。阿醒说,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直到我走进去后,她离开我的廊桥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发现眼泪以后,她索性就在机场哭了个够。阿醒说,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心动了一次,如今又要眼睁睁地送他走。
飞机抵达深圳,刚一落地,我打开手机就收到了阿醒的微信。她说:“要是还有机会,以后能不能都是你送我,都是你走在我后面?”
我握着手机瘫倒在座位上,眼看着所有人下了飞机,我还是难过得不想动。
后来,我们就开始了异地恋。从我这里到阿醒那里一共两千公里,飞机需要三个小时,直达火车需要二十个小时。我们同在这个国度的海边,她在青岛老家做销售,我在深圳和几个男人租房住。为了让房东相信我们不会乱搞,室友还特意在客厅贴了一张穿着暴露的女优海报,宣誓取向。
深圳是一个奇怪的城市,拥有着男女三比七的奇怪比例。阿醒说深圳那么多姑娘都没拦住我和一群男人同居,在我即将变“弯”的时候,是她深明大义地及时拉了我一把。我笑着说:“你把手从青岛伸到深圳只为了摸我一下吗?”
阿醒说:“不是,主要我劲儿不够大,要不一下把你拽回青岛了。”
我说:“你劲儿挺大的,异地恋是个坑,你都把我拽进来了。”
阿醒说:“你旁边就是腐坑,后悔了随时都可以过去,来一次肛肠寸断的爱情。”
我说:“你腐眼看人基,等我爬过深圳到青岛这两千公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晚上互相道晚安后,梦里的我沿着海岸线向上游去,直到被人拉了一把上岸,一双碎着星光的眼睛盯着我。一下子,我就不敢动了。我知道,那是阿醒。
梦里搭救的那一双手不仅把我拉上了岸,还一直在前面引导着我往前走。爱情让人忙于周旋,也让人自作多情地扛起责任,我心情愉悦也努力工作。那段时间,我升职加薪,虽然没有办法和她一起庆祝,但两个人各自买了很多食物,在电脑前视频庆祝,细细地咀嚼这份微酸的快乐。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阿醒的职位和薪水都比我高很多,每年年底的业绩分成都有六位数。好像这些凭空多出来的数字,又把我们俩拉远了一些。我攥着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追,尽量近一点,再近一点。
升职的快乐忽然一扫而空,我想着:人会因为什么而自卑?贫穷,还是丑陋?笨拙,还是愚蠢?这些简单、直接的理由,我们都可以冠冕堂皇地承认、满不在乎地逃避,唯独在爱情面前,我们迫切地想得到,怕失去,怕错过,用尽所有力量踮着脚去够着对方。患得患失让我们自卑,爱得专注也让我们自卑,就好像有时候我们离爱人越近,就离自己越远。
做销售和其他行业不一样,别人在放假的时候,销售恰好是最忙的时候。所以,我们共同的恋爱假期,几乎错开了所有的法定假日。我放假了想去见她,她却要加班;等她有时间了,我又到了最忙的时候。这是我们的时差,异地恋错开地域交集的时差。爱情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却又好像是一个人的事。
后来有一次,她去天津出差公干,我调休去天津找她。在一个既不陌生也不算熟悉的城市里,我们终于重逢了。她身上还带着工作,空闲只有两天,我们珍惜在一起的每一秒。我带着她去了金刚桥,她想坐摩天轮,我说我恐高,她马上就说不坐了。我忽然有点感动,又带着一些难受。然后,我又带她去了天津美院,给她讲我在那里画画的日子。我们还去了五大道旧租界,去了八里台的南开大学,我告诉她我曾经在那里训练。
就好像画一张地图,在每一站你把自己的过去在原地声情并茂地讲出来,好像她也参与了你过去的人生。这种感觉很好,就像弥补为了遇见她消耗的那些漫长时间。
游走了一天后,我们吃过晚饭在街上散步,一些穿着球衣的球迷吹着哨子张牙舞爪地过去。阿醒问我是球迷吗?我说是,但我只是德国队的球迷。阿醒说要不我们一起去看场球吧,就算凑热闹,也能跟着发疯、痛痛快快、撕心裂肺地喊一次。
我没多想,做什么都好,只要和她在一起。我们就跟着一群吵吵闹闹的球迷去了天津泰达的主场,在门口和票贩子讨价还价买了两张票,我们挤在人群里慢慢地蹚进去。走到里面后有两条通道,我记得以前来这儿比赛时,还有另外一个通道也通向观众席。为了在阿醒面前炫耀,也不想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我就拽着她去了另外一个通道,少量的球迷跟在我们后面。我没有注意身边的环境,终于小心翼翼地到了观众席。看球的人不多,空出许多座位,大家随便坐。等我们真正地坐在位置上才发现,我们走到了客队球迷这一边。
非常少的一小撮人,忍受着周围主场球迷的嘘声。我压低声音问阿醒:“要是一不小心喊错加油了,或者对面球迷打我怎么办?”
阿醒也压低了声音回我说:“你别怕,那我就和他们一起打你。”
比赛开始了,我们俩提心吊胆地捏着嗓子喊了几句加油,不敢太嚣张,也不敢太冷漠,夹着尾巴侥幸地快乐,因为输赢对我们来说,本来就不重要。偶尔,我看着阿醒小心翼翼地捂着嘴偷笑,这些细小的快乐好像在一瞬间放大,涌进我的脑海里。
周围的人唾沫飞溅,声嘶力竭。全世界都很忙,只有我们俩,低着头,看着对方笑。
那场比赛天津泰达输了,客场球迷退场时高调地唱着队歌。我和阿醒被他们兴奋地挤在中间,最后在出口时与主场球迷聚到了一起。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忽然飞过来一个水瓶,砸进客队球迷的队伍中。双方球迷乱作一团,打在了一起。
最后,人群将我们冲散,我被冲到出口的另一边,而阿醒被冲到了我的对面。我吓坏了,不是因为骚乱,而是怕阿醒受伤,我蛮横地硬撞开几个人,朝着阿醒那里挤过去,被我撞开的人好像并没有被冲远,又迅速地集结到我的周围。阿醒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我努力地往她身边挤。眼看着离她越来越近时,人群却涌到了一个台阶边上。我一脚踩空漏了下去,又被人推着滚到了下面,崴伤了右脚踝。
直到保安把人群都疏散开,我才勉强站起来,四处寻找着阿醒的影子。跟着人群往外走了一会儿,阿醒给我打了电话,我们约在体育场旁边的一个广场见面。我慢慢地移动到广场的草丛边上,远远地看着焦急的阿醒。不想让她担心,也怕影响她第二天的工作,我就在草丛边上朝着她挥手,把她叫了过来。
阿醒走过来时,我勉强站着。她忽然一下子抱住了我,那时候脚忽然就不疼了,好像所有伤口都已经冻住。我们站在路边,人群来来往往地路过我们,我很满足,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
阿醒说想去吃点东西压压惊,我撒谎说感觉有点累了,就提议回去。阿醒好像有点不情愿,但是她还是没有反对,我们打车回了她的宾馆。我也办了入住,阿醒继续和同事一起住,我和她隔了两层。
第二天上午,阿醒忙工作,我抽空去看了下医生。怕被阿醒发现,只能挂急诊,专业的骨科大夫需要提前预约,排号要等上几乎一天的时间。急诊大夫帮我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送了我一个拐杖。我问大夫能不能不拄这个,最好能帮我固定一下,让我还能走路。
大夫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他说:“小伙子,你伤得不轻,别逞能。”我说能撑一天就好,我晚上就离开天津了,到时候就不用装了。
最后,大夫拗不过我,给我开了一个护具,戴在脚上勉强能走。虽然有点不自然,但是能强撑着。我回了酒店,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就去了阿醒工作的地方。隔着玻璃,我远远地看着她,中午我帮她买饭,她还在加班。一身职业装的阿醒严肃、认真,刚才还在和同事聊着工作,转身出了门就换上了温柔,亏欠地对我说没想到还得再忙一会儿,本来想着下午陪着我走走,晚上再送我去机场来着。
玻璃门里的人都看向我们,我有点不好意思,也怕影响她工作,就把她推回到严肃的角色里。晚上,我们也没来得及吃上一顿晚饭,但阿醒非要坚持送我去机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一次还是阿醒送我,再一次违背了她的愿望,但是阿醒没有像上次那么难过。她好像也知道不久之后我们还会见面,而且还会像这次一样开心。阿醒没有登机牌,她只能送我到安检口。按照惯例,我们依旧拥抱,我揉搓着她的头发,她咬了一下我的脖子。我始终藏得很好。
我排队进到安检的队伍里,人不多,没几个就轮到我了。快要走到安检区时,我转身看着阿醒,她却还没有走。我挥了挥手,示意让她走,她却还在原地不动。我做了几个生气的表情,比画着让她走,她往远处走了几步,又调皮地停下来,挥挥手要我先进去。
我犹豫了几秒转身,然后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阿醒。安检的工作人员指挥着我站在台上,然后弯腰,再用手中安检的仪器扫描我的身体,像是一个掌握生杀的权杖,让我惊恐不已。直到仪器扫描我的右脚时,权杖发出了刺耳的警告。工作人员不再表情淡漠,而是严肃地直起身问我:“先生,请问您这里放了什么?”
我不敢乱动,想着身后的人,算计着时间:她迈开了多少步,她到底有没有走远。我刻意保持着挺拔的姿势,狠狠地摁着抖动的身体。
安检人员又问了一遍:“先生,您这里放了什么?”她的声音高了几倍,我近乎哀求地看着她,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回头,发现身后的那个身影早已不见,才哆哆嗦嗦地挽起裤腿,疼坐在安检台上。我不停地喘着气,好像一切都已经过去,又好像一切都在那一瞬间塌了下来。
后来,阿醒告诉我,她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悄悄地藏在安检口旁边的立柱后面。直到看见我挽起裤腿,直到她看见护具,她才开始后悔。
她知道,我只差这一点点就可以成功了,所以她绝不能揭穿我。后来,她吓得转身就跑。她怕我发现,发现她并没有走,而是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切。
她边跑边回头,直到我的背影暗淡消失,直到她跑出机场。世界忽然就变成黑白色,没有风,她的头发却一直在抖。天空几朵乌云飘了过来,迅速地变成了一场大雨。安检人员扶着蒙在鼓里的我坐在登机口旁边,我还沾沾自喜地发微信对阿醒说:“下雨飞机不知道会不会晚点,早知道和你多待一会儿了。”
阿醒看了我的微信,安静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大哭着走进了雨中。
遥远
可能在你走以后
黑夜就接管了我
衰落也变得柔和
我已不惧记忆
梦里 你摸着我的心
我就丧失了说谎的能力
你的指尖是罪障 降临 最美的寂寞
它剥出侥幸 懦弱 迟到的坦诚
我虚伪地忙碌
也真实地浅薄
为何你不揭穿
为何 你离开 温柔着沉默
孤独让我珍惜扫帚 松柏
和喊叫的树枝
他们帮我接住了秋冬
接住了腐烂脱落的自我
我睡过无数个庭院
我离开无数个家乡
它们并不属于我
我只有你离开的 那个晚上
那夜 星星碎满苍穹
像是我追逐你时落下的尘灰
你在马车中睁开眼睛
梳散只有我吻过的马尾
我才懂这是离别
是脚步的坚硬
遇上脆弱的深情
我攥紧的心上全是汗
我的皱纹里全是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