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元亨十四年,初六,黄道吉日,天子登基,大赦天下。
皇上登基,后宫很快就要充盈起来,宫中的管事带领着宫女谨慎的打扫后宫殿宇,其中皇后住的椒房殿,更是要小心翼翼,不敢踩到一花一草。
“太子妃可真可怜,太子登基,她马上就能当上皇后了,没想到却怀着孕从高楼摔下暴毙,一尸两命,真是个没福气的。”
有几个胆大的宫女躲在角落窃窃私语,结果这话落进了掌事嬷嬷的耳朵里,厉声呵斥道:“敢议论皇家的事,都不要命了?”
小宫女慌张至极,连忙同掌事嬷嬷认错,保证再也不敢乱说。
宫里的喜庆,传不进昏暗的地宫,冰冷的铁索刺透了女子好看的琵琶骨,将其固定在潮湿的木桩上,从前明亮的眼眸此时失去了眼球,只留着一个窟窿。
脸上的血迹无人清理,伴着脸颊上留下的刀痕歪歪扭扭的分布着。单薄的内衬搭在身上,裙摆下头空空如也,还不停地有鲜血落在地面,“滴答滴答——”
地宫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赵蕴抬起头,用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看去,只见赵芸儿轻轻将门推开,穿着一身明晃晃的凤袍,扭着杨柳腰,脸上带着媚笑,好不得意。
赵芸儿一只手提着裙脚,一边得意的转了一圈,如黄鹂鸟一样婉转的声音响起,“姐姐你瞧,这凤袍好看吗?”
赵芸儿扬起头,像是看可怜虫一样的看着赵蕴,她留赵蕴一只眼睛,就是为了有今日,让赵蕴亲眼看看,这凤袍穿在她的身上,究竟有多美!
赵蕴眼底充满憎恨,她猛然抬起双手朝着赵芸儿抓了过去,徒留的一只眼睛,加上面容狰狞,看起来可怖至极。
赵芸儿被赵蕴疯狂的举动吓得连忙后退,只是下一瞬,铁链将赵蕴拽了回去。赵芸儿看到这一幕,放声大笑起来,“不甘心吗?姐姐,莫要做无用功了!”
“为什么?”
早就被赵芸儿派人灌下开水烫伤喉咙,发出乌鸦一般难听的声音,赵蕴用只剩的一只眼睛紧紧盯着赵芸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在她面前一向乖巧至极的妹妹,一朝变成了他夫君的枕边人,又是什么时候,她们二人狼狈为奸,如此利用欺骗折磨她!
他们烫伤她的喉咙,用刀在她的脸上划过一道又一道口子,生生将她的一只眼睛剜去,剁去她的双脚!
赵芸儿恍然失笑,嘴角上扬,不屑地嗤了一声,“早知你如此蠢笨,哪里用我废那么多的心思!”赵芸儿顿了顿,上下扫量过赵蕴,都说赵蕴国色天香,凤凰的命,如今,不也被她踩在脚下。
“事到如今,姐姐还不明白吗?我与皇上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了,皇上当年选你做太子妃,不过是想利用你嫡女的身份,顺顺当当的登上皇位罢了!”
赵蕴身子不停地发颤,“赵芸儿,若是父亲知道你做的事,定然不会放过你!”
赵芸儿似是听到了什么令她笑掉大牙的话,“父亲?姐姐恐怕还不知道,这些事情,父亲通通都知晓的,只是如今他是国丈,春风得意,可没有闲工夫来管你这个弃子。”
赵蕴闻言心口剧痛,右眼睛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她本以为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让她流干了泪水,内心早已枯涸才对,可是她错了,痛苦远远不止。原来,她一直敬重的父亲就这样看着她被这两个贱人如此欺辱。
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骤然唤醒了赵蕴,赵蕴痴痴的望过去,轩辕庚穿着黑色朝服,头顶玉冠,襁褓里的婴儿本该被抱在怀里,此时此刻却被他拎在手上,像是一个随时准备要丢掉的东西。
赵蕴的内心愈发的慌张,她惊恐至极地朝着轩辕庚看去,“轩辕庚,你要做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
这是他们的孩子,是她的御儿......
轩辕庚走近赵蕴,举起双手,拎着御儿朝着她靠近,赵蕴连忙朝着轩辕庚伸出双手,她的手一直颤抖不停,“给我,把御儿给我!”
轩辕庚皱眉,脸上的厌恶丝毫不加以掩饰,每一句都像是在剜赵蕴的心,“他身上流着你的血,不配做我儿子,与其死在冷宫,不如让在底下去陪着你。”
御儿被他举过头顶,哭啼声更加响亮了......
赵蕴几近崩溃,她红着眼,眼泪汩汩不停,扬起头看着轩辕庚手上的御儿,“我求求你,把御儿给我,把他给我!求求你了——”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轩辕庚的手便一下子松开了,“砰”地一声,哇哇大哭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
不论赵蕴怎么用力伸出手去抓,都无济于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御儿被轩辕庚无情的摔死在她的面前。赵蕴的手悬在空中一动不动,耳边还有婴儿的啼哭声,可是满眼都是鲜血。
似乎是折磨够了,赵芸儿让人拿上一碗浓黑的汤药,用力扒开她的嘴巴,亲自将一整碗毒药全都灌进去,“姐姐,遇到我,是你的不幸,下辈子,记得绕我远远的,我,你斗不过!”
轩辕庚就站在边上,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赵蕴瞪着眼睛,左边留下的空空荡荡的窟窿鲜血涌出,汩汩不停。
周遭仿佛一下子都失去了声音,这辈子,可悲可恨,一生所爱皆是骗局。如有来生,愿有来生!她要眼前人不得好死!
幽黑的地宫里忽然窜起火来,赵蕴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挖空了一样疼。
轩辕庚与赵芸儿脸上出现惊诧和慌张,赵蕴最后抬眸一眼,只见一个男人身着银色铠甲,提着长剑在火光之中朝她走来,眼中猩红如血,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痛惜......
赵蕴知道他,摄政王——轩辕璃!
“小姐,醒醒!小姐!”
熟悉的声音将被剧痛吞噬的赵蕴拉了回来,赵蕴撑了撑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眼睛。宽大的寝殿,缥缈的床纱,还有一股熟悉的龙涎香窜入鼻孔,这里是哪里?
赵蕴恍然如梦,蹭地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来,不管不顾地坐到妆镜前,仔细盯着镜子中的脸。
婢女被赵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她凑近赵蕴,奇怪地看着赵蕴,问道,“小姐,你今儿是怎么了?”